一

一进山，就行进在盘旋而上的柏油路上；一驻足，便小憩在造型独特的观景台里。这里退后属陕西商洛的商南县；朝前是中原地区连绵百里的伏牛山；右边是神秘莫测大名鼎鼎的神农架；左转则是著名的“商山四皓”之一甪里先生的隐居地，双尖主峰。

今天的目的地，就是这儿——商南县茶海公园。

我来的时候，大地已经醒来。东方喷薄出万道霞光，彩珠跃动，铺天盖地，恍惚登上大自然霓虹闪烁的大舞台。车子旋来旋去，直往这霞光的深处去。倏地，想起“跃上葱茏三百旋”的诗句。三百旋之后，我愈发期待、精神。

只有在雨后的清晨，这满坡的茶树更有诗意。一畦畦碧绿的茶行泛着绿光，净得出奇，如刚洗过脸的少年；翠翼般的芽毫透着薄薄的白雾，又似涂抹过面霜一般朦胧清秀；散落在茶丛上的花瓣儿，宛如一枚枚精致的香唇为春高歌……总之，一坡的雅致似乎要在一瞬间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展示出来，迎接我等初来乍到的客人。还有那群峰布阵，连绵排列，四海翻腾，五洲激荡。

二

茶海，茶之海，碧之波，名符其实。

茶海公园，座落在国家4A景区阳城驿西南一隅。隶属于茶坊、马家沟、油坊岭、十里铺4个自然行政村。共吸收双山、七碗茶等7家茶叶联营公司及专业合作社，总规划面积2万余亩。这里属浅山丘陵地带，一把就能攥出油来的麻骨石土质，滋养着这满坡遍岭的绿色世界。这肥沃松散的油沙土里隐含的云母碎片，被阳光照耀得银光闪闪，煞是好看。园区柏油路纵横交错，亭台楼榭星罗棋布，一条条防洪渠呈“人”字型左右撇捺，田垄间长长的茶行，如一列列“绿巨人”依山就势奔向远方。

一阵绣针般的春雨，斜斜地炙在脸上凉飕飕的。我们想着钻进双山茶叶基地的小木屋里。一扫码，精致古朴的小木门“吱”地一声热情地打着招呼。屋里，空调、洗漱间、观景台、自动售茶机、自助茶室，一应俱全。大家惊喜不已，相继落座。沏茶、品茶，聊茶；看花开花落、云卷云舒；观风云变化，绿波飘然。春风吹，暗香来，顿有脱俗成仙之感。

风歇雨霁。一行人雀跃般奔向对面山头的茶叶品鉴室里。这是一栋二层钢架建筑，一层近百平方米的空间里，能容纳60余人旅游团的休息、会议、品茶、参观等事宜。入口处设有游客服务台，LED显示屏、名茶展柜、基地展牌，桌椅洁净整齐，格调简约时尚。沿着甲板钢质踏步拾级而上，双脚交替奏鸣的“咚咚”声春雷般在这山野间扩散、回响。在茶叶博物馆内，展台上陈列着各个时期的制茶工具、品茶器皿、茶叶标本和各级奖状奖杯奖牌；古香古色的墙壁上，悬有“茶圣”陆羽的画像及《茶经》全文，还有茶叶发展史及名人书画，处处散发着历史的沧桑感和浓郁的茶文化。站在“回”形的观景台上，凭栏远眺，满坡的绿、红、黄，姹紫嫣红；满眼的人、车、路，热闹非凡，如一幅新春画卷正徐徐铺开。

接着，大家又迫不及待地向油坊岭主峰上的“茶叶仙子”雕塑涌去。这尊雕塑高9.5米，双层基座高4米，总高度为13.5米。只见云里青左手挽竹篮儿，翘起兰花指的右手采茶呢。其基座上雕刻着制茶的流程图和古代有关茶的词赋。路边有文化长廊、观光步道、休息吧等服务设施，茶文化元素醒目而浓厚，触目可及。站在洁白无瑕的雕塑下仰望天空，春风扯袖，气新景明。棉桃般的白云在雕塑上空翻腾、流动，仿佛向世人诉说着云里青口衔“仙叶”为乡亲们治病的古老传说。

三

日升三竿。茶农们陆续上山采茶了。

“老哥，这9点多了，上工有点晚啊。”我向走过来的一位茶农笑道。

“你也不懂的。昨晚落了雨，起早了，采的茶是露水叶子，炒出的毛尖茶，味寡、不香！”他说。

“你们这儿，满坡遍岭都种了茶树，没见种一棵庄稼。那吃啥呀？”我问。

“吃啥？！吃白米细面，吃肉。嘿嘿……”这朴实的语言中，有些炫耀和满足的味道。

这时，从这儿路过的一群采茶姑娘抿着嘴偷偷地笑。

“那，土地流转了，好不好？”我又问。

只见，他缓缓地啜了一口水瓶里滚烫的香茶，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。

他伸出右手。“我给你说，这土地流转有流转费”。屈着拇指。

“来园区务工，有务工费”。勾下食指。

“还有国家专项扶贫资金的分红、退耕还林补助。另外，在自己的零星土地上种茶，公司免费提供茶苗和技术，鲜叶又卖回公司。这绿叶子换成了红票子，你说美不美？”说完，他已握指成拳。

看到他开心的样子，我从心底里跟他们一样开心。是啊，乡亲们获得了脱贫攻坚的政策红利，过上了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小康生活。

四

这不，商南县双山茶叶联营公司经理刘保柱从远处走过来了。一路上亲切地和茶农打着招呼，边走边叮嘱：今天要采一芽一叶的料，大家要把好第一道原料关哦。

刘经理是个朴实憨厚的实干家。穿着带拉链的蓝色夹克，中等个儿，一口浓重的河南话儿，说话和气，始终一副笑脸。他在公司里，从徒弟干到师傅、农艺师；岁月又把小刘打磨成老刘、总经理。在茶叶这个行当里，他已干了整整三十多年。带领职工盖厂房、建基地、创品牌、闯市场，把公司里里外外打理得红红火火、牛牛虎虎。

他气喘吁吁地说：“刚送走河南省南阳市西峡县的农业考察团，不好意思啊。”

“听说你快退休了，公司运营得顺水顺风，还忙？”我问他。

他把头扭向脚下的茶树：“闲不下来，不加油，我都对不起党的好政策。再说，也对不住乡亲们啊。”

我哈哈一笑：“是啊，大家不努力，对不起党和人民。”

“刘经理，您对公司今后的打算，或者说规划与前景，可否透露一点消息？”我接着问。

“这个嘛。目前，双山茶叶基地建成预期规划三千亩，总投资了三千多万元。眼下，茶叶长势良好，服务设施齐全，已成为省内知名的‘网红’茶园和游客‘打卡地。’下一步，我们将在山下筹建茶叶加工厂，开启现采现炒现卖的经营模式，线上线下直通车，云里云外茶飘香。同时，实行网上茶树认领，就是网上承包茶田。同步建设茶叶特色餐厅，挖掘全国独一无二的‘茶宴。’让慕名而来游客吃得好、喝得好、玩得好。在旅游中体验采茶、种茶、制茶的乐趣……”

是啊，他用额头的汗、手掌的茧、脚底的泥，回答了乡村振兴的时代命题。我看见，在他身后的林畔上，耸立着一棵百年岩松，华盖遒劲，沧桑而斑驳。这一群披星戴月、呕心沥血奋斗者的身影，我想，早已走进了它深邃的眼眸。

五

“大秦岭的封面”是陕西省商南县泛指旅游的代名词；“中国茶叶之乡”又是一张熠熠生辉的金字招牌。近年来，该县打造“四大名城”中的“生态茶城”“旅游名城”，如被誉为“县花”的桐花，并蒂绽放，香飘千里。听听前几年我写的《茶叶好》吧，因家里有几亩茶田，也算是茶农的身份呢。用的全是农民话：“茶叶好，茶叶好，闻着香，喝得饱，爱喝浓你就抓一把，爱喝淡你就用针挑；碾成糊糊熬油茶，五香坚果水上漂。茶叶好，茶叶好，能当柴，能当草，把肉炖得烘烘烂，把豆煮得满锅跑。茶叶好，茶叶好，抗旱抗风又抗雹，大雪压得满地倒，太阳一晒起来了；有时旱得焦了梢，一场透雨又活了；你嫌嫩芽发得少，老树一剪就好了。茶叶好，茶叶好，茶叶浑身都是宝，你看我这摇钱树，今年产量又不少……”

农民出身的一班艺人，扯开嗓子拼力吼。领唱的是文化志愿者曹德有老师，把一首《茶叶好》越唱调门越高，锣鼓镲镲等家什的伴奏也跟着水涨船高，鼓舞得我们也跟着嗓门痒痒，直在心里跟他们一起呼吼：茶叶好！茶叶好！脱贫攻坚摘穷帽！乡村振兴出新招！永远跟着共产党！幸福指数比天高！（田培信）